为什么会经常发生这种事呢?说起来原因有二:一是因为猫太懒惰了。一是因为猫的前肢,亦即猫的手,太短了。这回是对面那个第三秘书三色猫,早上正要工作之前,毛笔竟然咕咚咕咚滚动起来,最后掉落在地板上。三色猫本可以马上离座去拾起毛笔的,可是它却懒得站起来,跟先前虎皮猫做的一样,隔着桌面伸出两手想去拾掉落在地面的毛笔。这回当然也是够不着毛笔。而且三色猫的个子又特别矮,所以它不断往外探着身子,探着探着,后肢竟离开了凳子。炉灶猫因有上次经验,不知该不该再帮三色猫拾东西,只能在一旁转动着眼珠子干瞪眼,犹豫了一阵后,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。
恰好就在这时,三色猫由于把上半身探出过头,四脚朝天地从桌面掉下去,脑袋“咚”一声重重撞到地面。声音太响亮,连分局长黑猫也吓了一大跳,站起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出能定神的氨水瓶。三色猫一撞到地面,马上又反转身爬起来,暴跳如雷地吼着:“炉灶猫!你这小子竟胆敢把我推下来!” 还好这回分局长立刻插嘴劝架:“三色猫,你误会了,炉灶猫只是出于好意刚刚站起来,它根本没碰到你一根毛。何况这种小事又算不了什么,好了好了。对了,三洞滩的迁居申请还没办,嗯,有了。”分局长说完即又转头去忙它的工作。 三色猫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开始做自己的工作,可是却不忘三不五时狠狠地斜瞪一眼炉灶猫。
总之就是这种状况,炉灶猫每天都过得如坐针毡。
其实炉灶猫也很想让自己变成一只普通的猫,它曾好几次尝试在窗外睡,可是每次一到半夜,就会冻得不断打喷嚏,只好又钻回炉灶里睡。
为什么炉灶猫如此怕冷呢?因为它的皮毛比较薄。那又为什么它的皮毛比较薄呢?那是因为炉灶猫是在暑伏天(立春前十八天)出生的。想来想去,炉灶猫只能怨叹自己命苦,凡事都是自己的错,然后滚圆的双眼噙满着泪珠。
不过转念再想:分局长对我那么好,而且众多的炉灶猫一族们也为我能在分局做事而深感自豪,再怎样吃苦难受,我也不能辞职,一定要坚持下去。 想到这里,炉灶猫就会边哭边握紧着拳头。
然而,这个分局长竟然也开始靠不住了。没办法,猫这种动物,虽看似聪明,其实是傻瓜一个。 话说有一天,炉灶猫不小心患了感冒,大腿根肿胀得有饭碗般大,拼命想走也走不动,只好在家休息了一天。这天炉灶猫真是难过极了,哭呀哭的,哭个不停。它一整天都在眺望着从库房小窗口射进来的金光闪闪的阳光,揉着眼睛哭了整整一天。
在它患病休息的这天,分局里的情况是这样的。 “奇怪,今天炉灶猫怎么还没来上班啊?要迟到了。”分局长在工作间歇时问。 “大概跑到海边偷玩去了。”白猫回说。 “不对吧,大概是被请去喝喜酒了。”虎皮猫回说。 “什么?今天有人请喜酒吗?”分局长吓了一跳赶忙追问。猫咪们的喜酒宴会,哪有不请分局长参加的道理? “好像听它说过北方有个开学典礼宴会。” “是吗……”黑猫沉思起来。 “不知为什么,炉灶猫最近经常受到邀请。”三色猫插嘴:“听说它到处在放风说它下回能当上分局长,所以一些笨蛋猫害怕它有天真当上分局长,才拼命奉承它吧。” “真的假的?”黑猫咆哮着。 “当然是真的!不然您查查看。”三色猫噘起嘴。 “真是岂有此理!我对它那么好,事事关照着它,它竟敢做出这种事!好,我自有我的办法。” 然后,分局里沉静下来。 第二天。 炉灶猫大腿根的肿胀总算消了,它一大早迎着呜呜刮起的暴风,兴致勃勃地来到办公室。进屋一看,只见往常自己一上班总要抚摸好几遍封面的那个钟爱的帐簿,竟从自己的办公桌上失踪了,而且被分散在邻近的三张办公桌上。 “哦,大概昨天太忙了。”炉灶猫情不自禁一颗心噗通噗通跳,用嘶哑的声音自言自语着。 嘎搭一声,门开了。三色猫走进来。 “您早!”炉灶猫站起身打招呼。 可是三色猫只是一声不响地坐下来,然后好像很忙碌地翻阅着帐簿。 嘎搭──喀当──!虎皮猫进来了。 “您早!”炉灶猫又站起身打招呼。 可是虎皮猫瞧也不瞧它一眼。 “早啊!”三色猫开口。 “早啊!今天风真大。”说完,虎皮猫也忙碌地翻阅起自己的帐簿。 嘎搭──拼砰!白猫进来了。 “早啊!”虎皮猫和三色猫异口同声打招呼。 “喔,早!风好大喔。”白猫也开始忙碌地做起自己的工作。这时,炉灶猫只是有气无力地站起身,默默行了个礼。白猫却佯装没看见似的。 嘎搭──碰!分局长黑猫走进来。 “呼,好大的风。” “您早!”三只猫同时站起身行了个礼。炉灶猫也茫然地站起垂下眼行了个礼。 “简直像是在刮暴风。”黑猫瞧都不瞧一眼炉灶猫,说完就迳自去忙着做自己的工作。 “各位,今天要继续昨天的工作,查出安摩尼亚库兄弟的事后,不立刻回覆不行。第二秘书,安摩尼亚库兄弟到底是哪个到南极去了?” 就这样,一天的工作开始了。炉灶猫在一旁默默低下头。它桌上没有帐簿,虽然很想向分局长报告这件事,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来。
“是庞·波拉利斯。”虎皮猫回答。 “好,你详细述说一下庞·波拉利斯的事迹。”黑猫说。 炉灶猫简直要哭出来。啊,这是我的工作,我的帐簿、我的帐簿。 “庞·波拉利斯于南极探险归途中,在雅布岛海洋死亡,遗体已被水葬。”第一秘书的白猫念着炉灶猫的帐簿。 炉灶猫很悲哀很难过,它紧咬着牙,咬得两腮发酸耳鸣眼花,但还是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。
办公室里逐渐像开水沸腾般,工作迅速地展开着。大家只是偶尔瞄了一眼炉灶猫,却不开口和它说话。 然后到了午休时间,炉灶猫连便当都没拿出来,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把双手搁在膝盖上。
下午一点开始,炉灶猫终于忍耐不住,抽抽搭搭地哭起来。一直到傍晚整整三个小时,炉灶猫都在哭哭停停的,哭了又停,停了又哭。 尽管如此,其他猫仍是一副炉灶猫不存在似的,只起劲地拼命工作。
正在这时,分局长身后的窗口,露出一张威严金色的脸,不过办公室里的众猫都没察觉到这件事。 狮子狐疑地观看了一会办公室内的情景,然后咚咚敲了门走了进来。众猫们大吃一惊,不知如何是好,只能在原地手足无措地转圈子。只有炉灶猫见状马上停止哭泣,笔直地站起身。 然后,狮子用宏亮有力的声音宣布:“你们到底在干些什么?这个样子还须要什么地理历史吗?算了,别干了!听到没?我命令解散!” 第六分局就这样被废除了。
我有一半是赞同狮子的处理方式的。
解说:这篇童话是将猫咪拟人化,讽刺官僚摆官架子的习性。因此作者将副题取为“有关一个小衙门的幻想”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