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 这时,四个徒弟一起回来了。 “头儿,我回来了!哎呀,牛犊子!哈哈,我们的头儿真有两手,就这么一会儿功夫,已经做成一笔买卖了!”釜右卫门盯着牛犊子,惊喜地嚷道。 头儿怕徒弟们看到他的泪水,忙把脸转到一边。 “哎呀,头儿!你怎么流泪了?”海老之丞问。 “这个……眼泪这东西,流起来就没完……”头儿说着,用袖子擦了擦眼睛。 “听好吧,头儿!我们四个人这次可是用盗贼的眼睛看准了。釜右卫门发现五家有金茶锅。海老之丞看好了五家仓库的锁,用根弯钉就能打开。我这个木匠,也摸清五家房后的板壁很容易锯开。角兵工也不孬,发现五家的围墙,穿高底木头鞋就能跳进去。头儿,这回该表扬我们了吧?” 鲍太郎神气十足地说着,不料头儿却答非所问:“这牛犊是一个孩子要我替他照看的,可是到现在他还没来领。你们出去看看,能不能把那孩子找回来。” “头儿,你要把牛犊送回去?”釜右卫门有些纳闷儿。 “对,是这么回事!” “盗贼也干这种事情吗?” “那是有缘由的,无论如何也得送还。” “头儿,别忘了我们盗贼的本性啊!”鲍太郎说。 头儿苦笑着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番。徒弟们终于领会了他的意思,同意去找那个孩子。他们边走边默念着:“穿草鞋的、可爱的、七岁左右的男孩。” 在月色笼罩的村子里,影影绰绰可以看见野蔷薇和山楂树的白花,五个盗贼牵着一头牛犊走着。他们走过路旁的佛堂,走过柿子树下的库房,到处打听、寻找着。村民有的点上手提灯,仔细照了照小牛犊,都说从未见过。 “头儿,深更半夜了,还这样找下去,恐怕是没有用了,拉倒吧!”锁匠海老之丞疲倦地坐到路旁的石头上说。 “不,无论如何也得找,非还给那个孩子不可!”头儿说。 “没办法了,除非是到村公务员那儿去问问。可是头儿,你决不会到那里去吧?”釜右工门说。按现在的说法,村公务员就是驻在该村的保安人员。 “嗯,是吧?”头儿沉思了一会儿,抚摩着小牛犊的头说,“好,就去那儿吧!”徒弟们很吃惊,但也只好跟在后面。 打听到村公务员家,盗贼们发现,公务员是一位戴眼镜的老人,他那副老花镜都快要从鼻梁上掉下来了。几个徒弟这才放心了。心想:照这样看,如果出什么问题,把老头推倒撒腿就跑,也来得及。 头儿说明了来意后,老人把五个人的脸都打量了一番。 “你们五个人我怎么从未见过呢?是从哪儿来的呀?”老人问,“是不是盗贼?” “不,怎么能说些没影的话!我们是走江湖的手艺人,造锅匠、木匠和修锁匠 ……”头儿慌忙回答。 “嗯,你们不是盗贼!盗贼是不会送还东西的!实在对不起了,你们一片好心把牛犊送到这儿来,我还说些怪活。真是当官差当惯了,养成了怀疑人的毛病,只要看到生疏的人,就怀疑他是不是骗子、掏包的。好吧,千万不要见怪!” 老人解释了一番,再次向他们道歉,把牛犊收下,叫仆人把它送到仓库那边去。 “走江湖都累了吧?我刚才从西边的公馆太郎先生那儿弄来一瓶好酒,本想在房檐下赏月时喝,你们来了正好,咱们一起喝,交个朋友怎样?”这位行善的老人说着,把五个盗贼领到房檐下的走廊上。 夜色中,五个盗贼和公务员一起开怀畅饮,就像有十多年交情的老朋友那样有说有笑。忽然,盗贼头儿鼻子一酸,眼睛又湿润了。 看到这情景,老人说:“我看你是爱哭的能手。我可是爱笑的人,看到有人哭,就格外想笑,你可不要见怪!”说着,他张嘴笑起来。 “唉!眼泪实在是止不住地往外流啊!”头儿眨巴着眼睛说。 最后,五个盗贼起身向老人道谢一番,告辞了。走到路旁的柿子树下,头儿好像又想起什么似地停住了脚。鲍太郎问:“头儿,你忘了什么东西吧?” “嗯!忘东西了,你们和我一起再回去一趟。”说完,领着徒弟又回到公务员家。 “老先生!”头儿手扶着房檐下面的台子说。 老人笑着问:“怎么啦?显出一脸难过的样子,要把爱哭的秘密告诉我吗?哈哈……” “老先生,我不能不跟您说实活,我们这些人都是盗贼。” 老人听了这活,吃惊地瞪大了眼睛。 “老先生,您惊讶是有道理的。我本来不想把实情告诉您,可是您老人家是好心人,看到您把我们当正派人看待,我就没法欺骗您老人家了。” 盗贼头儿把自己过去干的坏事全都坦白了,最后请求说:“他们四人是昨天刚刚入伙成为我的徒弟的,还没做什么坏事,请您大发慈悲,饶恕他们吧!” 第二天早晨,锅匠、锁匠、木匠和小艺人都离开花木村,各奔他乡了。四个人低头走着,想着头儿这次的所作所为,认为头儿确实是一个好人。他们想起头儿在分手时说的话:“以后绝不能当盗贼了!” “这句话一定得遵守到底啊!”角兵卫从河边草地上捡起笛子,呜呜地吹着走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