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塔兰 第五章(10) 终于,响起欢迎声,女人、小孩兴奋大笑和叫喊的声音。听到那些声音后,我们转过最后一道急弯,走上宽阔的街道,进入桑德村。那是村里唯一一条宽阔街道,以金黄河沙铺成、夯实,打扫过,街道两侧房子林立,且交错分布,使每户人家都不致和对街人家门户相对。圆形房子,以淡褐色泥土建造,有着圆窗、曲门、小圆顶式的茅草屋顶。 外国人要来的消息,早早就传开了。除了两百名桑德村民到场欢迎外,还有数百名来自邻近村落的居民。基尚载着我们进入人群,在他家门外停下。他张着大嘴笑得很开心,看着他的人也跟着大笑。 我们爬下牛车,站着,行李放在我们脚边,六百个人把我们围在中间,盯着我们,窃窃私语。他们肩并肩紧挨在一块,鸦雀无声,只有隐约的低语。他们靠我很近,近到我的脸能感受到他们呼出的气息。六百双眼睛,以极尽着迷的神情,盯着我。没有人开口。普拉巴克在我身旁,虽然一脸微笑,得意于受到这么风光的欢迎,但也被充满惊奇与期待的逼视目光和重重的人墙,吓得大气不敢吭一声。 “我想你们一定在想,我为什么把你们全叫来这。”我一脸正经地说。我其实想开个玩笑,活络气氛,如果人群里有一人懂得这笑话的话。想当然耳,没有人懂,沉默于是更深,就连隐约的低语也渐渐沉寂。 面对这么一大群等你开口说话,却又不懂你语言的陌生人,该说什么才好? 我的背包就在脚边,背包盖子的口袋里,有朋友送给我的一件纪念品。那是顶小丑帽,黑白相间,三个突出的末端都有铃铛。我这位朋友是新西兰的演员,特别制作这顶小丑帽当戏服的一部分。在机场,临上飞机飞往印度前几分钟,他把这帽子送给我当幸运符,以兹纪念,我一直塞在背包顶端的袋子里。 这世上有种幸运,其实说穿了就是在最合适的时间,恰好置身在最合适的地点,有种灵感,其实说穿了,就是以正确的方式做正确的事,而人只有把野心、目的、计划完全抛掉,只有在大叹不妙的黄金时刻,把自己完全放掉,才会有这两种好事降临身上。 我拿出小丑帽戴上,把松紧带套在下巴,用手指拉直三个布角。人群前排个个往后退,惊恐得微微倒抽一口气。然后我微笑,左右摆头,晃动铃铛。 “哈罗,各位乡亲!”我说,“表演上场了!” 效果惊人,人人大笑。所有人,男女老少,一起大笑、取笑、大叫。有个人伸手摸我肩膀,前排几个小孩伸手碰我的手。然后,伸手够得到我的人,个个伸出手轻拍我、轻抚我、轻抓我。我注意到普拉巴克的眼神,那喜悦与骄傲的神情,像在祈祷。 他袖手旁观,让我就这么受到善意的骚扰数分钟,然后开始排开人群,藉此昭告,这个新奇有趣的外国人归他管。最后他终于开出一条路,把我送进他父亲的家,我们进入黝黑的圆屋时,七嘴八舌、不时大笑的人群也开始散去。 “你得洗个澡,林。坐了这么久的车子,你身上一定不好受。往这边走,我的姐妹烧好了水。罐子已备好水,可以洗澡了,来。” 他带我穿过一道低矮拱门,来到屋旁的一块地方,三张挂着的榻榻米将那里围起。扁平的河石铺成冲澡地板,附近摆着三个装了温水的大陶罐。挖了一条整平过的水沟,让水排到屋后。普拉巴克告诉我,有个铜壶用来舀水淋身,然后给了我肥皂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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