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塔兰 第四章(6) “我会选择快乐。”我答,卡拉回我以似笑非笑,那表情似在表示认可或惊喜,也或者两者兼而有之。 “我不会。”乌拉说,皱起眉头。“我讨厌难过,受不了难过。宁可什么都不要,也不要一点点难过。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那么爱睡觉,na ?睡觉时不可能难过。在梦中,可以快乐、害怕、生气,但得非常清醒才可能难过,是不是?” “我同意,乌拉,”维克兰附和,“这世上有太多他妈的令人难过的事,yaar。这就是为什么每个人总是想让自己那么麻木的原因。我知道那就是为什么,我总是想让自己那么麻木的原因。” “嗯嗯嗯,不,我会跟你一样,林。”卡维塔插话,但我不清楚她赞同我到什么程度,不清楚这在多大程度上只是她对维克兰本能性的反弹。”如果有机会享有真正的快乐,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,都应该把握住。” 狄迪耶变得坐立难安,对话题变成这样相当恼火。 “你们太严肃了,你们所有人。” “我没有!”维克兰反驳,被狄迪耶的看法给激怒。 狄迪耶扬起一边眉毛,盯着他。 “我是说你们把事情弄得超乎事实的困难,或者说没有必要的困难。生活的真实情况很简单。最初我们什么都怕,怕动物、天气、树木、夜空,但就是不怕同类。如今我们怕同类,却几乎不怕其他东西。没有人知道别人为何做了某某事,没有人说真话,没有人快乐,没有人安全。面对这个处处不对劲的世界,人最不幸的事就是活下来。而人得活下来。就是这样陷入两难,让我们深信人有灵魂、有个上帝在掌理灵魂的命运这样的谎言。于是你有了灵魂。” 他往后靠着椅背,双手捻着他达达尼昂式小胡子的末梢*(* Artagnan,达达尼昂是法国小说家大仲马《三剑客》里的主人公。)。 “我不清楚他刚刚说了什么,”维克兰在停顿片刻后,低声说道,“但不知为什么,我既同意他的看法,也觉得受侮辱。” 毛里齐欧起身离开。把一只手摆在卡拉肩膀上,转身面对我们其他人,面带欢快的微笑,既和蔼又迷人。那笑容叫我不得不欣赏,但也叫我气得牙痒痒。 “别被搞胡涂了,维克兰,”他和蔼地说,“狄迪耶只想谈一样东西,他自己。” “而且扯的是,”卡拉立即补充道,“他认为那是有趣的话题。” “Merci(谢了),卡拉小姐,”狄迪耶低声说道,并对她献上小小的鞠躬。 “Allora(那么),莫德纳,我们走吧!我们稍后会再跟你们碰面,在总统咖啡馆,si(对吧)? Ciao(再见)。” 他吻了卡拉的脸颊,戴上雷朋墨镜,与莫德纳一道昂首阔步走进拥挤的夜街里。那个西班牙人莫德纳,整个晚上没说一句话,甚至连笑都不笑。但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头穿梭的人群里时,我见到他激动地跟毛里齐欧讲话,挥舞紧握的拳头。我看着他们直到消失不见,然后听到莉蒂希亚说出我心坎里最幽微、最卑鄙的心思,猛然一惊,有些羞愧。 “他其实没有外表看来那么好。”她吼着说。 “男人都没有外表看来那么好。”卡拉说,笑着伸出一只手盖住莉蒂希亚的手。 “你不再喜欢毛里齐欧了?”乌拉问。 “我恨他。不,我不恨他。但我瞧不起他,看到他就想吐。” “我的莉蒂希亚大姐——”狄迪耶还没说完,就被卡拉给打断。 “现在不要,狄迪耶,暂时不要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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