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塔兰 第二章(3) “你又没听到我们在说什么?”她叱责道。 “不需要听到,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你说了什么。你在跟他说你那些谜一般的理论,搞得他晕头转向。卡拉,你忘了我太了解你了。来,林,我们会立刻治好你!” 他对着一名红衣侍者大喊”四号”,那男子制服的胸前口袋上印了数字4。“嘿! char!(四号!)给我来瓶啤酒!卡拉,你要什么?咖啡?噢,char! Ek coffee aur. Jaldi karo!(四号!一杯咖啡,快!)” 狄迪耶?利瓦伊只有三十五岁,但脸上已满是横肉和深深的皱纹。他的脸部臃肿,透着忧愁,看来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。因为气候潮湿,他总是穿着宽松的帆布长裤、粗斜纹棉衬衫、起皱的灰色毛料运动外套。他浓密鬈曲的黑发似乎永远和他的衣领上缘齐平,一如他疲倦脸庞上的胡胡子渣,看去总像是至少三天没刮一样。他的英语口音很重,用英语挑衅、批评人时带着冷冷的恶毒,不管对方是熟人还是陌生人都一样。有人讨厌他的粗鲁和爱教训人,但还是忍着,因为他常常很有用处,且偶尔还不可或缺。他熟门熟路,从手枪、宝石,到最上等的泰国白色海洛因,不管是哪种东西,他都知道在这城市的哪里可以买到或脱手。而且,诚如他有时所吹嘘的,只要价钱合理,只要不致严重危害个人舒适和安全,他几乎什么都干。 “我们在谈人们对世上最难得的东西有不同的看法,”卡拉说,“但我没必要问你怎么想。” “你会说我心目中最难得的东西是钱,”他懒洋洋地说道,“而我们俩的看法其实都没错。凡是精神正常、理性的人,终有一天会领悟到,钱几乎代表一切。从长远的历史来看,那些伟大原则和高贵道德都很有道理,但每天都要实际地过日子,是钱让人得以把日子过下去,人因为缺钱才不断努力。林,你呢?你怎么说?” “他还没发表高论,而你一来搅和,他更没有机会说。” “现在大家扯平啦,卡拉。说说看,林,我很想知道。” “哦,如果你坚持的话,我要说是自由。” “做什么的自由?”他问,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微微发笑。 “我不知道,或许就是说‘不’的自由。有了那种程度的自由,其实就够了。” 啤酒、咖啡送来。侍者把饮料重重往桌上一放,非常粗鲁无礼。那时候,孟买的商店、饭店、餐厅的服务,不再是迷人或讨好人的殷勤有礼,反倒变成唐突与敌视的粗鲁。利奥波德侍者的差劲态度远近驰名。卡拉曾说,那是全世界我最喜欢去的地方,因为会被当作粪土般看待。 “喝一杯!”狄迪耶举起酒杯与我的酒杯相碰。“敬自由……喝酒的自由! Salut!(干!)” 他把高高的杯子喝了一大半,张开嘴大声舒口气,很是满足,接着把剩下的喝光。他替自己再倒了一杯,就在这时,又有两个人加入,坐在卡拉和我之间。一男一女,男的是个肤色黝黑、面带忧思、营养不良的年轻人,他表情抑郁、不苟言笑,是个西班牙人,名叫莫德纳,从事与法国、意大利、非洲游客的黑市买卖。他的同伴是个身材修长而貌美的德裔*,名叫乌拉,她接受他当她的男朋友已有一段时间。 “哈,莫德纳,你来得正好,下一轮酒就让你请。”狄迪耶叫道,伸手越过卡拉,拍打他的肩膀。“可以的话,我要一杯威士忌苏打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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