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塔兰 第二章(8) “危险人物。”狄迪耶低声说,眼睛盯着他们背后,脸上仍带着那笑容。“阿富汗人。拉菲克,小个子那个,过去搞书的黑市买卖。” “书?” “就是护照。过去,他曾是老大,呼风唤雨的人物。现在,他搞巴基斯坦境内的赤砂海洛因生意。他靠赤砂赚了不少钱,但很怨恨失去了书的生意。在争夺地盘时死了一些人,其中大部分是他的人马。” 照理他们不可能听到我们说话。但就在这时,那两个坐着的阿富汗人转身,盯着我们,一脸凶恶、严肃,好像在回应他讲的话。跟他们同桌的另一个人弯身靠近他们,跟他们讲话。那人指着狄迪耶,然后指着我,接着他们转移目光,直直盯着我。 “该死的……”狄迪耶轻声重复,笑得更为灿烂,直到那两人再度转身背对我们为止。“要不是他们生意做得这么好,我才不想和他们做买卖。” 他说话时只有嘴角动,就像是狱卒监视下的犯人,叫我觉得好笑。在澳大利亚监狱,那种低声说话的技巧,叫做侧阀发声。那种说话表情,在我脑海里历历在目,加上狄迪耶的说话姿势,叫我不由得回想起狱中生涯。我闻到廉价消毒水的味道,听到金属钥匙的卡嚓声,摸到渗水的石头。往事突然重现脑海,乃是出狱者、警察、士兵、救护车司机、消防队员、其他见过和经历过创伤的人,共有的经验。有时,回忆重现得太突然,与当下的环境太格格不入,这时唯一正常的反应就是失控的愚蠢大笑。 “你觉得我在开玩笑?”狄迪耶忿忿地吸着烟。 “没有,没有,一点都没有。” “那是真的,我真的没骗你。为了抢那生意,曾爆发小战争。瞧,正说着,那场战争的胜利者也来了。那是拜拉姆和他的手下。他是伊朗人,是个打手,替埃杜尔?迦尼办事,埃杜尔则替这城市的黑帮老大之一,阿布德尔?哈德汗(汗,Khan,对领导者的尊称)卖命。他们赢了那场小战争,现在由他们掌控护照买卖。” 他微微点头,要我注意刚走进拱门的一票年轻男子。他们身穿帅气的西式牛仔裤和夹克,走到经理柜台,跟利奥波德众老板热情地打招呼,然后在店内另一头的桌边坐下。这票人的头头是个高大粗壮的男子,三十出头。他抬起圆滚滚的笑脸,从手下的头顶扫视店里,由右往左向其他桌的熟人一一点头、微笑致意。他瞄到我们这桌时,狄迪耶挥手示意。 “血迹,”他低声说,满脸堆笑,“短期间内,这些护照仍会沾有血迹。对我而言,那没区别。就吃的来说,我是法国人;就爱情来讲,我是意大利人;就生意来说,我是瑞士人—非常瑞士,严守中立。但为了这些书,还会有人流血,我非常肯定。” 他转向我,眨了一次眼,再一次,仿佛要用他的浓眉斩断不切实际的念头。 “我肯定是醉了。”他说,带着令人高兴的惊讶。“我们再来一杯。” “你喝吧,我喝完这杯就好。那些护照要多少钱?” “从一百到一千,当然是美金。你想买一本?” “不用……” “啊哈!你的不用是孟买黄金贩子的不。那种不表示说不定,不说得愈斩钉截铁,就愈是说不定。需要时来找我,我会替你搞定,当然我要拿点抽头。” “你在这里赚了不少……抽头?” “嗯……嗯,马马虎虎啦,能赚多少是多少。”他咧嘴而笑,蓝眼珠因为酒精发红而闪烁。“我安排双方碰头。碰头时,我从双方拿取报酬。就在今晚,我安排了一笔买卖,两公斤的马尼拉大麻胶。你看那边,水果旁边的那些意大利游客,留着金色长发的男人和穿红衣的女孩,看到了吗?他们想买。有个人,你看到没?就是外面街上那个脏衬衫、赤脚、等着拿佣金的家伙,他会把货交给我,我再把货交给阿杰。他做大麻胶买卖,厉害的坏蛋。看,他跟他们同桌,每个人都在笑。交易搞定了,我今晚的工作结束了,自由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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